轻舟已过万重山
轻舟已过万重山
记得刚读研不久的一个晚上,与室友闲来卧聊,她问我:你觉得长这么大最幸运的事是什么?黑暗中我认真想了想,答:考上北大。她呵呵笑,又问,那你觉得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我不假思索,回答只有一字之差:考北大。
从2006年到2009年,我的22岁到25岁,三年最好的青春,献给了一个叫做梦想的东西,这个梦想,与北大有关。
2005年的我读大三。下半年开始,同学们纷纷踏上了投简历、找工作的历程,整个寝室唯有我按兵不动。要好的姐妹问我:你不找工作啦?其实我心里有盘算,因为上大学以来一直在校党委和团委做学生工作,党委工作部的老师有意栽培我,已经和我表达了让我留校的意愿。在当时的情况,可以留校做老师,又是颇有发展前途的党委行政工作,在许多同学的眼里看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姐妹们纷纷艳羡一番,说一些诸如早知道也少谈点恋爱少看点电视剧在学校多做点事之类的话,然后,在找工作的征途上继续奋进。
我知道,学校的工作会非常稳定,几乎一眼可以看到底。发展的路径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或者说,人生的路径几乎是铺平的了。按部就班、一斧一凿、勤勤恳恳,通常该有的最后都会有。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在高校工作,诸个方面都颇具优势,我应该知足。
但我的意愿并不在此。默默买回一摞书,政治、英语、完全跨专业的新闻专业书籍,摞在一起,半米多高。寝室的人看见了,惊讶一问,你要考研?!我暂且不语,等她们问我要考哪所学校,再回答两个字:北大。我不必抬头都知道,听到我的话,她们有多惊讶。跨学校、跨学科、跨专业,在考研方面我不具备任何地理和专业优势,更何况,是北大。
但它是我的梦想。它是一个真正大师林立、学子风华的地方,它拥有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最顶尖的才女才子,它承载了近代史风云变幻的厚重和沧桑,它的精神魅力和学府气质,对于我的吸引力,无可比拟。
那是一段简单得近乎枯燥的日子。寒假前后校内已少有人,每天背着一大摞书寝室、食堂、自习室三点一线,几乎不说话,只默默地看书、背题。专业与原来差得太远以至完全无交集,学校没有新闻类专业,没听过课,没看过书,心里对占重头的两门专业课完全没有底。只能找所有能找到的相关书籍来啃,细细研究来不及,但总要了解大概。那年冬天雪特别多,一场接一场,每每晚上从自习室回寝室,只有孤单的一行脚印,脚底积雪沙沙作响,也只有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回到寝室漆黑一片,开灯洗漱,关灯睡觉,从八个人到一个人的屋子,总觉得空空荡荡,心里揣着害怕,躺着有时动也不敢动。似乎刚迷迷糊糊睡着,闹钟又响了。爬起来洗漱,顶着还未完全亮起来的天出门,开始日复一日的生活。
2月份,考研成绩公布,没考上,差得很远。心里有所预料,如果北大这么容易考上,那就不是北大了。没关系,再来。
与朋友一起在吉大附近租了高价房子,折腾行李,以不是吉大学生的身份穿梭在吉大的自习室、食堂和图书馆。吉大有新闻专业,图书馆已有一些专业参考书可以看,这让我欣喜,心里有底了不少。又是一年。
成绩公布,依然落榜,名次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但分数离录取线还有一点差距。一起考研的朋友考的是吉大,考前已有出题老师的专业课辅导,虽然成绩不理想,但疏通了一些关系,还是如愿以偿。衙门有人好办事,可我的北大,不是我的衙门,也没有我的人。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把它当做梦想。在我心里,它是一等一的,神圣的,高洁的,带着光环的。除了它,任何一所其他高校,都不会是我的梦想。而为了梦想,付出再多,我都认。
决定第三年考研。身边一些朋友善意劝我算了吧,大家心里,可能觉得我是任性不懂事的。一起毕业的同学工作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以我的能力才干,如果参加工作,不会比他们差。放着钱不赚,搭着时间精力金钱,去追一个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是傻,也是不负责任。爸妈已经把我供到大学毕业,我该自立了,非但没有反哺,却还在继续啃老。我心里知,爸妈的压力,不亚于我。眼看着一对大学生的孩子在学校时风生水起,毕业了却没工作,考研又总是失败,爸妈也是颜面无光的吧。可时至今日,我如何能够放弃?那颗揣着梦想的心,想到“北大”二字,还是激情满怀,是经受了打击,可更有期待。我相信,再给我一年,我能成功。
第三年。租房、折腾、复习、考试。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我想,这次应该成了。
成绩发布,分数过线,开心不已,眼看梦想成真。可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按名次录取,我稍逊三名,无复试资格。
终于崩溃。我每天抱住自己,望着窗外无声无息的流泪。妈妈下班看见我这样,也只能默默跟着我无声哭泣。我怨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努力了,尽力了,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上进是错吗?追求梦想是错吗?或许梦想亦是劫数?或许它只是应该在梦里想想的东西?胡思乱想,不分昼夜,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抑郁症,似乎有很多情绪要宣泄,却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进,难。退,更难。到底我该有怎样的信仰,才能坚持。
那是一个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黑色三月。但是,在封起伤口,擦干眼泪之后,我的决定竟然是,再战一年。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那个标注着北大的图腾,依然放不下。
第四年。决定到北京复习。离家时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即将启航。此行不知结局。脑子里总不自觉浮现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呵呵,够悲壮的。或许,只是想以悲壮多掩盖一点凄凉吧。命理说,全力以赴折戟沉沙。好。”
2009年,第四次参加考试。破茧的两天,不为化蝶,只为自由。专业课考卷写到手软,北大的出题风格越发声东击西诡异无比。监考的两位老师都白发苍苍,笑意盈盈,瞬时让我感觉异常敬重,心想着自己有没有一天能混到北大泰斗级的境界呢,到时也来监考一干有志学子,肯定有趣。考完回寝室后没有脱大衣鞋子径直躺在床上,保持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形似脱了线的木偶。没有打电话,没有尖叫,没有大笑,没有让朋友过来庆祝,脑子里、心里、胃里都似被掏空。
3月,成绩公布,考上了。全家大喜。复试、入学、读书,一切顺理成章。
如今,因着北大硕士毕业的头衔,我在一家完全符合自己向往的媒体工作。待遇优渥,收入稳定,不必坐班,自己安排时间,到全国有美景古迹的地方出差,写自己想写的文字,做符合自己价值观的节目。这并非是我当初考研时想要得到的,却在梦想实现了之后水到渠成,不求自来。几乎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毫不掩饰地对我表示嫉妒,拥有大把的自由时间和将爱好、特长、专业完美结合到一起的工作。而当他们感叹我有多幸运、多自在的时候,我总是一笑不语。是啊,现在的我,足以让人羡慕,但当初的一路走来,我撒下的泪和汗,又有几人懂得?
只是,不必感慨,回眸一看,梦想为帆,轻舟已过万重山。
作者 兜兜
从2006年到2009年,我的22岁到25岁,三年最好的青春,献给了一个叫做梦想的东西,这个梦想,与北大有关。
2005年的我读大三。下半年开始,同学们纷纷踏上了投简历、找工作的历程,整个寝室唯有我按兵不动。要好的姐妹问我:你不找工作啦?其实我心里有盘算,因为上大学以来一直在校党委和团委做学生工作,党委工作部的老师有意栽培我,已经和我表达了让我留校的意愿。在当时的情况,可以留校做老师,又是颇有发展前途的党委行政工作,在许多同学的眼里看来,是可遇不可求的。姐妹们纷纷艳羡一番,说一些诸如早知道也少谈点恋爱少看点电视剧在学校多做点事之类的话,然后,在找工作的征途上继续奋进。
我知道,学校的工作会非常稳定,几乎一眼可以看到底。发展的路径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或者说,人生的路径几乎是铺平的了。按部就班、一斧一凿、勤勤恳恳,通常该有的最后都会有。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在高校工作,诸个方面都颇具优势,我应该知足。
但我的意愿并不在此。默默买回一摞书,政治、英语、完全跨专业的新闻专业书籍,摞在一起,半米多高。寝室的人看见了,惊讶一问,你要考研?!我暂且不语,等她们问我要考哪所学校,再回答两个字:北大。我不必抬头都知道,听到我的话,她们有多惊讶。跨学校、跨学科、跨专业,在考研方面我不具备任何地理和专业优势,更何况,是北大。
但它是我的梦想。它是一个真正大师林立、学子风华的地方,它拥有最雄厚的师资力量和最顶尖的才女才子,它承载了近代史风云变幻的厚重和沧桑,它的精神魅力和学府气质,对于我的吸引力,无可比拟。
那是一段简单得近乎枯燥的日子。寒假前后校内已少有人,每天背着一大摞书寝室、食堂、自习室三点一线,几乎不说话,只默默地看书、背题。专业与原来差得太远以至完全无交集,学校没有新闻类专业,没听过课,没看过书,心里对占重头的两门专业课完全没有底。只能找所有能找到的相关书籍来啃,细细研究来不及,但总要了解大概。那年冬天雪特别多,一场接一场,每每晚上从自习室回寝室,只有孤单的一行脚印,脚底积雪沙沙作响,也只有自己听得清清楚楚。回到寝室漆黑一片,开灯洗漱,关灯睡觉,从八个人到一个人的屋子,总觉得空空荡荡,心里揣着害怕,躺着有时动也不敢动。似乎刚迷迷糊糊睡着,闹钟又响了。爬起来洗漱,顶着还未完全亮起来的天出门,开始日复一日的生活。
2月份,考研成绩公布,没考上,差得很远。心里有所预料,如果北大这么容易考上,那就不是北大了。没关系,再来。
与朋友一起在吉大附近租了高价房子,折腾行李,以不是吉大学生的身份穿梭在吉大的自习室、食堂和图书馆。吉大有新闻专业,图书馆已有一些专业参考书可以看,这让我欣喜,心里有底了不少。又是一年。
成绩公布,依然落榜,名次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但分数离录取线还有一点差距。一起考研的朋友考的是吉大,考前已有出题老师的专业课辅导,虽然成绩不理想,但疏通了一些关系,还是如愿以偿。衙门有人好办事,可我的北大,不是我的衙门,也没有我的人。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把它当做梦想。在我心里,它是一等一的,神圣的,高洁的,带着光环的。除了它,任何一所其他高校,都不会是我的梦想。而为了梦想,付出再多,我都认。
决定第三年考研。身边一些朋友善意劝我算了吧,大家心里,可能觉得我是任性不懂事的。一起毕业的同学工作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以我的能力才干,如果参加工作,不会比他们差。放着钱不赚,搭着时间精力金钱,去追一个看来遥不可及的梦,是傻,也是不负责任。爸妈已经把我供到大学毕业,我该自立了,非但没有反哺,却还在继续啃老。我心里知,爸妈的压力,不亚于我。眼看着一对大学生的孩子在学校时风生水起,毕业了却没工作,考研又总是失败,爸妈也是颜面无光的吧。可时至今日,我如何能够放弃?那颗揣着梦想的心,想到“北大”二字,还是激情满怀,是经受了打击,可更有期待。我相信,再给我一年,我能成功。
第三年。租房、折腾、复习、考试。我用了最大的力气。我想,这次应该成了。
成绩发布,分数过线,开心不已,眼看梦想成真。可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按名次录取,我稍逊三名,无复试资格。
终于崩溃。我每天抱住自己,望着窗外无声无息的流泪。妈妈下班看见我这样,也只能默默跟着我无声哭泣。我怨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努力了,尽力了,却只得到这样的结果。上进是错吗?追求梦想是错吗?或许梦想亦是劫数?或许它只是应该在梦里想想的东西?胡思乱想,不分昼夜,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抑郁症,似乎有很多情绪要宣泄,却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进,难。退,更难。到底我该有怎样的信仰,才能坚持。
那是一个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黑色三月。但是,在封起伤口,擦干眼泪之后,我的决定竟然是,再战一年。那个叫做梦想的东西,那个标注着北大的图腾,依然放不下。
第四年。决定到北京复习。离家时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即将启航。此行不知结局。脑子里总不自觉浮现一句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呵呵,够悲壮的。或许,只是想以悲壮多掩盖一点凄凉吧。命理说,全力以赴折戟沉沙。好。”
2009年,第四次参加考试。破茧的两天,不为化蝶,只为自由。专业课考卷写到手软,北大的出题风格越发声东击西诡异无比。监考的两位老师都白发苍苍,笑意盈盈,瞬时让我感觉异常敬重,心想着自己有没有一天能混到北大泰斗级的境界呢,到时也来监考一干有志学子,肯定有趣。考完回寝室后没有脱大衣鞋子径直躺在床上,保持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形似脱了线的木偶。没有打电话,没有尖叫,没有大笑,没有让朋友过来庆祝,脑子里、心里、胃里都似被掏空。
3月,成绩公布,考上了。全家大喜。复试、入学、读书,一切顺理成章。
如今,因着北大硕士毕业的头衔,我在一家完全符合自己向往的媒体工作。待遇优渥,收入稳定,不必坐班,自己安排时间,到全国有美景古迹的地方出差,写自己想写的文字,做符合自己价值观的节目。这并非是我当初考研时想要得到的,却在梦想实现了之后水到渠成,不求自来。几乎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毫不掩饰地对我表示嫉妒,拥有大把的自由时间和将爱好、特长、专业完美结合到一起的工作。而当他们感叹我有多幸运、多自在的时候,我总是一笑不语。是啊,现在的我,足以让人羡慕,但当初的一路走来,我撒下的泪和汗,又有几人懂得?
只是,不必感慨,回眸一看,梦想为帆,轻舟已过万重山。
作者 兜兜